七、我们的姥姥
8月9日,在准备去杭州旅游的前一天,我们一家三口去看望姥姥。
姥姥已经九十五岁了,头发早已全白,额头上一道又一道皱纹,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瘦小的身躯静静地躺在床上。但大脑还清醒,还能断断续续和人交流,还能在小姨的安慰下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一小碗烧肉拌米饭。妻子指着我问姥姥:“这是谁?”姥姥吃力地抬起手指了指我,又睁大眼睛看了看,吐出两个字:“小袁。”妻子又问:“小袁是谁?”姥姥顿了一会儿,又抬起手指了指我,又睁大眼睛看了看,说:“华燕——女婿。”妻子给姥姥买了几件内衣,姥姥说:“我的好外孙女。”妻子俯下身子说:“姥姥,明天我们一家出去旅游呀,一个礼拜后回来再看您。”姥姥闭上眼睛,一会儿又睁开眼睛,轻轻说了一声:“哦。”
在旅游的那几天,妻子每天都要打电话或者发短信问候姥姥的状况。在上海的时候,我们得知姥姥已经回到村里。回到大同第二天,8月18日一大早,我们便急匆匆驱车回村。姥姥躺在炕上,已经不能睁眼看人、不能张嘴说话了。次日,姥姥就与我们长辞了。
听妻子说,她和弟弟、妹妹七岁前一直在村里由姥姥拉扯着,和姥姥有着深深的、浓浓的感情。
1994年夏天,我和妻子相亲,姥姥评价我的一句话“这孩子耐端。”这门亲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1995年11月,我们结婚后住在行署大院,姥姥住在东街大有仓小区,几乎每个周日我们都要去看姥姥,岳父母、姨姨们都过来了。老人家伛偻着腰,忙前忙后准备着丰盛的饭菜。一家人吃着可口的饭菜,聊着天,其乐融融,姥姥就是联结我们的精神纽带。
大约是2004年前后,姥姥85岁高龄了,行动不方便,一个人居住不放心,便轮着在岳母和三个姨姨家住。
姥姥是虔诚的基督徒,每天都要阅读几段《圣经》(年轻时上过速成班,所以认识一些字),晚上还要做祷告。姥姥做得一手好针线活,时不时地给我们这些晚辈纳绣花鞋垫,以作纪念。姥姥性格温和,心地善良,关心晚辈的生活成长。妻子每每遇到什么烦心事,都愿意和姥姥聊聊,姥姥一边听一边开导妻子,没有大话、没有套话,一句句都是流淌出来的心里话,听起来心窝暖洋洋、热乎乎的。姥姥一直教导妻子,看人不能看外表好赖、钱有多少,只要人好就行了。你们姐妹两个找的女婿都挺好。
听妻子说,姥爷身体一直不太好,姥姥又要照顾姥爷,又要拉扯孩子,还要下地干活,但从不抱怨,总是任劳任怨。女儿们都有出息,从农村里考学出来,都在城里有了工作、成了家,村里人都羡慕姥姥姥爷,说他们养了四个好闺女。后来,老两口也来到城里照看外孙、外孙女。小姨子生了孩子以后,因岳母要上班,没有时间伺候月子,姥姥就主动请缨去伺候,那时老人家已经八十岁了。姥姥就是这样一位勤劳善良的伟大女性,她为家人付出了那么多,却从不要求回报。她又是那么温柔可亲,愿意为他人付出一切,给了人们太多的温暖和感动。
妻子上高中那会儿,有一次自己去买了件上衣,回来一穿不合适,自己又不敢去换。姥姥说:“我和你去换。”那时姥姥已经七十多岁了,妻子就用自行车带着姥姥去了商店把衣服换了。姨姨们说:“你真敢带,您也真敢坐!”没办法,这就是我们的姥姥。还有一次,是个冬天。妻子上大学的时候,和同学们聚完会回家的路上,由于手套薄,把手冻了。回家后,姥姥在手套里絮了些棉花又缝住了。妻子至今还保存着这副手套,看到它,就想起了慈爱的姥姥。
2015年清明节,姥姥去世快一年了。我们一家专程回村里给姥姥上坟。晚上回到家里,我思如泉涌,含着泪水,写了一篇《清明节祭姥姥》,作为对我们的姥姥的深深的祭奠和永远的思念。
今天清明节,
我和妻儿轻轻的来到了
分别多时的姥姥的坟前。
一丘黄土下,
一坡嫩草间,
姥姥真的就永远住在这里面?
您躺得那么安详,
您睡得那么香甜,
我不忍心打扰您,
只静静的坐在您的身边。
献上一束鲜花,
摆着几样水果,
我默默地呼唤着您,
飘飞的思绪回到了永难忘的从前。
哦,
您那慈祥的笑容
就在眼前,
您那温存的话语
还在耳边。
像这春天的微风,
柔柔地抚摸着我的脸;
像这村野的气息,
暖暖地滋润着我的心田。
您佝偻着腰
热着滚烫的羊奶汁
一勺勺地守望着外孙们的童年;
您颤抖着手
纳着七彩的鞋垫儿
一针针地绣着对晚辈的爱怜。
看着燕子们一个个披上婚纱,
您喜悦的心情溢于不言;
望着虎儿们一天天长高的身体,
您露出了欣慰的笑颜。
都在祝福您福寿百年,
您却在儿孙们的注目下
悄悄地走向天边。
抹去眼角滑落的泪珠,
捡起已经干枯的树枝,
我走在熟悉的地头田间。
带着对姥姥无尽的思念,
带着对过去那一幕幕永不回复的眷恋,
我轻轻地挥一挥手,
和姥姥道一声再见。
回头再看一眼我的姥姥,
您安息吧,
我们还要面对这纷纷扰扰的一切。
快乐工作,享受生活,
我知道
这是对您最好的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