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有关手机

一周以后，儿子结束了军训回到家里。看着晒黑的皮肤、颀长的身材，听着浑厚的嗓音、顿慢的语调，尤其是穿着一身迷彩服，妻子激动不已，直夸儿子长大了，便把从超市里买回的各色小吃、水果、美食一样一样摆放在餐桌上、茶几上和小屋书桌上。

8月27日，儿子返校，开始正式上课。此后，高一学期，每两周回一次家。

那天晚上，儿子给我和妻子各发了一条短信：

妈妈，我们今天上晚自习了，有点儿晚。我们宿舍又新来了个人，好像有点赖。吴限好过两天才搬呢，通行证没下来。发新书了，34本，也有衔接的。还选了班干部，我没选，太费事儿。我们这两天就是衔接、适应，挺轻松的。那个校讯通填你的还是爸爸的？我睡呀。

爸爸，我们宿舍又来人了，长得挺剽悍，说话也一股地痞味儿，好像是十二中的。不过这两天我慢慢观察哇。今天六个都开学了，干啥都觉得特挤，水房还停水了。对了，我笔记本没拿，你去小屋下面左边柜子找四个新的、厚点儿的笔记本，明天上班时候拿上，我有时间给你打电话让你送一下。好了，睡呀。

这两条短信是晚上十一点半左右发的。我心里有点不安。

儿子刚去实验中学时用的是妻子替下的一部手机，可以接打电话、收发短信，也可以上网，但得用流量。我曾多次交代过儿子，没事儿尽量不要打电话，每天晚上睡觉前可以通过发短信和妈妈聊几句，上网仅限于看看新闻或者浏览一下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为了方便随时掌握儿子使用手机的情况，我用我的身份证为这部手机设定了一个密码，办了每月300兆的流量，这个流量如果让我用也足够了。到了九月初，儿子发短信让妈妈交点手机费。我上网一查，不到半个月的时间，300兆的流量消耗殆尽，100元的手机费也所剩无几。再一看，几乎都是每天晚上十一点以后上网，每次上网时间都在一两个小时，这还了得！后来，班主任赵老师也提起过，在物理课上，儿子几次假装肚子疼去厕所偷偷看手机。国庆节儿子回来以后，我严肃郑重地和他谈了这件事，儿子也承认上网这件事，但又解释说老掉牙的手机肯定费流量，并保证以后不再发生类似事情。既然这样，为了节省流量、提高网速，我们为儿子又买了一部新手机。儿子也拿着新手机兴高采烈地去了学校。

没过几天，这部手机出事了。这天下午，儿子用别的同学的手机给我打电话，说中午新手机在班里充电的时候被人偷走了，打电话提示关机。我安慰了儿子几句，便利用我设定的密码查询新手机的通话、短信和上网记录，发现中午时分新手机向另一个陌生的号码打过一个电话。我便向这个陌生号码打了一个电话，问：“你好，我是实验中学的老师，今天中午有人用XXX号码给你打过电话吗？”“是。”“打电话的人是谁？”“我女儿某某某。”“你女儿有手机吗？”“没有。”放下电话，我马上去了学校，找到赵老师，把这个事情和经过告诉了他。赵老师说他会仔细了解、妥善处理的，让我明天上午再过来，并告诉我不要让儿子知道是某某某。第二天，我又去了学校，赵老师向我解释道：“我多次问某某某是不是捡了一部手机，人家一直否认捡手机，只一口咬定中午在路上捡了一张手机卡，便借同学的手机用这张卡给她爸打了一个电话，打完把手机卡扔了。老袁，人家死活不承认偷手机，连捡都不承认，还哭哭啼啼的。一个女孩子，我看你也认了吧，别追究了。回头你和儿子开导一下，我也给他多做做工作，但一定不要提某某某。”没办法，人家不承认，赵老师又说到了这个份上，只能自认倒霉了。事后，我按照赵老师的吩咐，开导儿子，儿子也没再说什么，只好继续用那部旧手机。为此事，儿子憋屈了好一段时间，直到十一月初的某一天。

那天晚上，我正在家里吃晚饭，赵老师打来电话，让我马上去一下学校。什么事，这么急，非得晚上去？我忐忑着一颗心，急急忙忙来到学校。赵老师正一个人在办公室。见我来了，赵老师抱歉地说：“老袁，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打搅你了。”我说：“没关系，你这么晚让我过来，肯定是袁家华的事，让你操心了。”赵老师笑着说：“没啥事，是这样这样的……”赵老师这么一说，我一听，立马表示举双手赞成。赵老师去了教室，把儿子叫到办公室。儿子一看大晚上的我在这儿，脸上一副惊慌的表情，用颤抖的声音问我：“爸爸，你咋来了？”赵老师拿出手机，一边翻看一边对他说：“叫你爸来，就说一件事。你半夜里用手机在贴吧上评价老师说：‘王吉刚是什么牛人？——今天他震撼了我们整个班。自杀，蹲监狱，拿菜刀和你对战，泡他妈个X的……这些话已成经典名言。’‘周云的身板，王吉刚的性格，加上阿福的思想，史上最强班主任。’是吗？”（注：周云是108班地理老师，王吉刚是108班历史老师，阿福即108班班主任赵兴福，政治老师。）儿子忍不住哭了：“是。”赵老师又说：“你对老师不满意，你可以向学校反映；你对学校不满意，你可以申请转到其他学校。但你在网上发这些话，按照学校的规定，是要劝退的！”儿子还毕竟是个孩子，没经见过这种阵势，双手在微微地发抖，腿也不住地打颤。赵老师接着说：“今天把你爸叫过来，就是说这件事。你说咋办？”儿子含着眼泪看着我，又含着眼泪看着赵老师。赵老师慢慢地说：“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好学生。关键的问题还是手机。这样吧，我看你把手机交给你爸，以后再也不要玩手机了。”赵老师又说了一通安慰的话、鼓励的话，儿子的心情也有些安定，我便和赵老师道别。走到教学楼门前，儿子把手机交给了我，语气坚定地说：“爸爸，你把手机拿回家吧。我以后来学校再也不带手机了。”我接过手机，吩咐儿子不要多想，安心地上晚自习去吧。回到家里，我把这事一五一十地讲给妻子听，我们都说：儿子好运，又遇见一个好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