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子及以后
儿子出生七天了,我们在医院也呆了七天了。这天,医生说妻子刀口长好了,可以抽线出院了。办了出院手续,开了出生证明,买了医生推荐的出生纪念币,又买了好几大包的尿不湿,母亲抱着儿子,岳母搀扶着妻子,我拎着收拾好的大包小包东西,打车回到桥北家里。
岳母最担心的就是妻子的奶水。说过好几次,说她生妻子的时候没有奶,生小舅子的时候也没有奶,生小姨子的时候还是没有奶,只好打羊奶或者买奶粉。没想到,在医院的时候,妻子的奶水就挺充足,每次儿子都吃个饱。母亲说:“我们这一门人,都有奶。”并且说,有奶的孩子好抬掇,大人小孩不受罪。但愿如此。
妻子住院的时候,我和单位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妻子回家坐月子了,我得上班去,但可以早晨迟去会儿,下午早回会儿,手头的事尽量往前赶,尽量空出时间在家陪陪妻子、帮帮母亲或者看看孩子、做做家务。
母亲侍候月子,还是村里的老一套。一天三顿小米稀粥,说有营养、下奶水;中午,蒸鸡蛋羹、拌土豆丝,有时熬点排骨汤或者炖鸡肉,有时包点素饺子或者做个酸菜鱼,有时炒个瘦肉片或者烩豆腐,油少,以清淡为主,这些都很合妻子的口味,她都爱吃。岳父岳母不时再做点别的花样送过来。
儿子出生十二天,母亲非要按照村里的习俗,过个十二天。炖了一锅肉,炒了几样菜,关键是炸油糕。太姥姥(妻子的姥姥,儿子出生以后我们习惯以儿子的口气叫太姥姥)、岳父岳母、母亲、我和妻子,还有那个尚在襁褓里的小人儿。一家人围着小人儿,边吃边聊,边看边笑着,小人儿也动着两只小手,嘴里呵呵着。
一眨眼,儿子就满月了。按习俗,妻子该挪窝了,去娘家住一段时间。这时候,母亲说啥也要走,回村里。说:“一个月子,侍候的好赖不说,反正娘儿俩挺激灵,华燕的奶也够吃。挺好!”又说:“一来就是五十多天,也不知道村里人种下去没?那两间小房塌了没?”还说:“你不让我回去眊眊,我还上来呢!”
没办法,我把妻儿送到岳母家后,回家看见母亲已经把回村要拿的东西收拾妥当了,便打车到长途站送母亲回村。
第二天回到家里,看到空落落的大屋、空落落的小屋,妻儿不在,母亲不在,我的心也空落落的,不是个滋味。停顿了一阵,思谋了一阵,抽了一支烟,便到岳母家那边去。
此后,我们经常是在自己家小住几天,再在岳母家呆一段时间,在自己家小住几天,再在岳母家呆一段时间。就这样,儿子在一天天长大,岳父母经常抱着他,陪他说话、逗他笑。他的小腿一蹬一蹬的,眼睛灵活地看着四周,很是可爱。
儿子一百天的时候,我们在新华街桥头边的一家饭店办了百岁筵席。岳母还给小外孙买了礼物,一辆婴儿学步车,既能蹒跚学步,又可躺可坐。可惜的是,儿子一直没有用它学过步,只是摆放在大屋里床和沙发之间,放些儿子的日用物品,以后当做儿子从床上蹦到沙发或者从沙发跳到床上的扶手。
五、那年冬天
妻子产假快到了。9月7日,我提前一个月又把母亲接了上来。
妻子休完产假刚上班的第一天,儿子因为不见妈妈大声哭了起来,母亲没办法只好去学校把妻子叫了回来。儿子看见妈妈回来了,也不哭了,只躺在妈妈怀里一个劲儿地吃奶。就这样持续了一周左右,儿子才慢慢适应了。
这时正是秋收季节。母亲念叨着要储菜、腌菜。说:“一冬天呢,每天买菜费钱。还是趁现在价钱便宜多准备点,吃起来方便。”一个周末,我从市场买回一袋萝卜、半袋地灵儿、半袋洋姜,几捆大葱,堆在小院里。接了两盆水,挨个儿把所有萝卜、地灵儿、洋姜洗干净,母亲一边和我唠叨,一边用刀把萝卜的缨缨茬茬以及坑坑巴巴削了,放在母亲从村里带上来的坛子里,分层撒上盐,上边压了一块扁圆扁圆的石头,盖上盖子;同样地把地灵儿和洋姜混放在另一个缸子里,撒盐压石头,一上午就腌完了。母亲又解开葱捆,摊开在地上,说先晒一晒,等葱叶子个荏了再分拣。第二天,母亲又把大葱分拣整理成六七棵一把、六七棵一把的,有那么十来把,整齐地码放在窗台上。唉,我的勤劳简朴的母亲!
天气逐渐冷了,虽然家里暖气还行,但母亲睡惯热炕了,我怕睡床有点凉,就买了一张电热毯,铺在母亲床下,插上电源,盖上被子,一会儿床铺就热了。
入冬前后的一天早上,大哥来了。母亲挺高兴。我和妻子要上班去,留下大哥、母亲和儿子在家。中午,我买了些熟肉,母亲烩了一锅菜,我和大哥喝了一壶酒。下午,我也没去上班,买了几斤猪肉,母亲给炖了。晚上,我和大哥又喝了一壶,边喝边聊。母亲时不时地东家长西家短地打问村里人们的事儿。那个时候,大哥的两个儿子正上初中,小女儿上小学,农闲的时候大哥在工程队打工,农忙的时候和嫂子一起春种、夏耕、秋收,光景过得紧巴巴的。
冬天,姐姐来了,陪母亲住了半个多月。姐姐看见小屋门不严、漏风,便把我们不穿的旧衣服带了回去。没过几天,让人捎上一块缝好的门帘,我给母亲小屋挂上。顿时,小屋不再那么明晃晃、冷清清的,而是感觉暖融融的。
那个冬天,每天早晨,我简单地为母亲和妻子热好早饭,便上班去了。因为单位离家比较远,又有食堂,一般中午就不回家了。下午只要单位没事或者不忙,我就早早下班,路过市场买好今天晚上和明天中午的菜,回到家里帮母亲准备晚饭。妻子是吃了早饭才步走去上班,中午回家,母亲已经把午饭的原材料准备好了,只等妻子回来点着煤气灶就可做饭了。母亲上了年纪,家里的煤气灶又不好使,我专门吩咐过,我们不在家的时候,不准母亲使用煤气灶。热饭啥的,可以用电饭锅,倒上水,一插电源就可以了。
我不知道也想象不到,当我们夫妻俩上班走了以后,母亲和儿子是如何度过一上午的三四个小时和一下午的三四个小时的。天冷不能出门,左邻右舍又不熟悉,儿子又小、还不会说话,母亲又上年纪。只是后来母亲回村后,偶尔念叨过:一个老聋子、一个小哑子……盘腿坐在床上,两手怀抱着,看电视……饿了,冲一杯奶粉;困了,搂住睡一会儿……前晌盼个十二点,后晌盼个天快黑……
中午,妻子回去,给儿子喂奶,母亲做饭也是调剂;吃完午饭,妻子哄儿子,母亲可以稍微躺会儿。晚上,我回去,母亲可以和我唠叨些陈年旧事,饭后可以躺在小屋床上歇息会儿。到了双休日,一家四口在一起,我和妻子轮流看着孩子,或者我洗衣服、洗尿布,妻子收拾家,让母亲清闲两天。
就这样,马上要放寒假了,一个冬天眨眼间过去了。第二天,母亲说啥要回村。我和妻子挽留不住,只好再送老人回去。回的时候,我给母亲买了过年吃的一袋白面、几斤猪肉,还有蛋糕、糖果以及杂七杂八的小零碎吃的,留了点零花钱。
六、又一个春夏
1999年,过了正月十五,开学的前两天,我回村又把母亲接了上来。
母亲上来没几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开始咳嗽、胸闷、头晕、浑身无力。我和妻子建议去五医院看看,母亲坚决不去,还说啥也不是,活的岁数大了。说的让人心里真难受。没办法,拗不过,我只好陪母亲到易大夫诊所。易大夫检查了一通,说年纪大了,身体抵抗力弱,是普通感冒加肺炎,输点液就好了。我便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既照看孩子,又照顾母亲。谢天谢地,母亲输了五六天液,好了。
此后,我和妻子上班的继续上班,母亲和儿子在家里呆着的继续呆着,一切延续着去年冬天的生活习惯。
开春了,天气逐渐暖和了,土地也慢慢解冻了。在村里该是耕种的时候了,农民们又开始一年艰辛的劳作了。一个双休日,母亲站在小屋阳台,环顾了一下眼前的这处小院子,说有个小院子挺好的,能种点啥。小院子从窗台下到南墙有七八米长,从西墙到东墙有四五米宽,东南角有两棵杏树,杏花已稀稀疏疏地含苞待放,有的已经迫不及待地顶出点点粉白色的花瓣。我便拿出铁钎松土平整,母亲捡拾土里的石头瓦片、树枝烂物。院子里的土质还算松软,翻作起来不是特别费劲。不到一上午的功夫,开辟出了一片“自留地”。母亲从包裹里翻出两个小袋子,一个装的是玉米,一个装的是葵花籽。隔一尺左右,挖一个坑,点几颗玉米,然后用土覆盖上,浇一瓢水;隔一尺左右,挖一个坑,点几颗葵花籽,然后用土覆盖上,浇一瓢水。就这样院子东畔种了五六行玉米,西畔种了五六行葵花。母亲又把去年冬天储存的还没有吃完的葱,揪去干叶子,在窗台底下插了两行。拍拍身上的土,看看眼前的景象,母亲喜滋滋地说:“等七八月,我虎虎就可以吃上自家的嫩玉米、葵花籽了。”
4月9日,儿子一岁了,怎么也得庆贺一下吧。我在小南街永和食府订了一个大雅间,摆了两桌。小家伙长得胖胖的,一点也不认生,谁抱就谁抱,谁亲就谁亲。说抱抱,就伸开两只肉肉的小手,探向抱他的那个人;说亲亲,就嘟起个小嘴巴,“吧”地在抱他那个人的脸上亲一口,深得大人们的的称赞和疼爱。开吃的时候,小家伙坐在母亲的腿上,左边妻子,右边岳母。三个大人,左喂一口肉末,右喂一勺鸡汤,来者不拒,吃的小嘴油乎乎的,还伸出指头“要要”,真逗人、真可爱。
到了五月底,母亲开始背着儿子出街了。儿子双手紧紧搂着母亲的脖子,母亲背着双手托住儿子的屁股,一摇一摇地出了家门。邻居们也出来了,他们才知道这里新住进一家人,而且已经住了一年多。没过几天,母亲豁达的性格、淳朴的习俗、实在的言语,赢得了邻居们的信任;儿子白嫩的皮肤、敦实的身体、可爱逗人的笑,也深得邻居们的喜欢。
时间过得真快。马上七月初,妻子放暑假了,母亲又要回村了。